在一年二十四節氣中，冬至是第二十二個節氣。可以說冬至不僅是一個重要的節氣，也是一個重大節日；它不僅是我國先民最早測定的一個節氣，也具有特殊的自然與人文內涵；它不僅是節點，更是始點，代表著又一個歲月輪回的開始。

今天的人們，習慣將春季作為四季的首季。因此，在人們的觀念中，立春標志著春天的來臨，在二十四個節氣循環往復中被人認為是打頭的節氣。然而，古人創立二十四節氣，是以冬至作為節氣循環起點的。冬至時，北半球白晝時間是一年中最短、黑夜最長的一天，古人認為這一天是自然中陰氣最盛的一天。物極必反，否極泰來。與此同時，自然中的陽氣也在這一天開始復生，也是所有生命恢復活力的開始，這就是所謂的“冬至陽生”。古人云：“冬至節，春之先聲也”，“冬至陽生春又來。”這樣的認知，同英國浪漫主義詩人雪萊的“冬天到了，春天還會遠嗎”有著異曲同工之妙，也合陰陽、剛柔相濟的中國古代哲學理念是一致的。

我國古人曾賦予了冬至格外隆重的意義，有“冬至大如年”的講究，從皇家的祭祖祭天到民間的團圓、拜歲、賀冬，豐盛的食物伴隨著特別的禮儀，使冬至位列一年“三大節”之一。在冬至這天，皖北平原的家鄉最流行的是吃餃子，而且至少要吃兩個，傳說如果不吃可能會凍掉兩只耳朵。

“好吃莫過餃子。”“餃子”在如今還被人們賦予了美好吉祥的寓意，為逢年過節必食之物。“餃子”，一夜連兩歲，五更分兩年的“交子”也。多子多福，天之驕子也。“扁食”形似元寶，招財進寶也。如果誰說“餃子原來是湯藥”，這人恐怕要挨罵。然而，這事確實是真的。

東漢時期的醫圣張仲景，曾做過長沙太守，后辭官不做，立志懸壺濟世，救護蒼生，不為良相便為良醫。后來，他撰寫的《傷寒雜病論》成了我國第一部臨床治療學方面的巨著。當他辭官，冬至前后返回家鄉南陽，便看到不少人的耳朵患有凍瘡。于是，他就想到配制一劑湯藥，既能驅寒又能充饑。他把藥熬制后切碎，然后用面皮包裹，再煮一遍，這樣熬煮出來的湯藥香氣撲鼻。鄉親們喝了以后，溫熱之氣很快遍布全身，兩只耳朵也發起熱來，凍瘡不久痊愈。這湯藥里面到底是什么秘方呢？這藥劑是張仲景結合傷寒病的特點，選用辛溫藥物，包括生姜、生附子、肉桂、大茴香、蜀椒等再加上辛溫的羊肉和大蔥，一起熬煮而成，被稱為“祛寒嬌耳湯”。后來人們照著配方，做了一些改進，把更多的食物包進面皮里，并把它改名為“餃子”或“扁食”，成了流傳久遠、分布廣泛而又不斷發揚光大的美食。

冬至，“冬之極也”“進九”。從冬至開始各地就進入了最寒冷的日子，從此日數起“至九九八十一天而寒盡”，稱為“數九”，俗稱“連冬數九”。“數九歌”多錄自當地民眾慣習之物候氣象，以記寒暑，因此各地唱詞內容也不盡相同，家鄉歌云：“一九二九束著手，三九四九凌上走，五九六九河里開溜。七九六十三，路上行人把衣擔；九九八十一，貓狗行蔭地。九盡花未開，果子擺滿街。”家鄉《數九歌》朗朗上口，親切自然，“九”是至陽之數，自帶“一陽賀冬”的寓意，歌謠與“九”相連，即為吉祥，便取此意。音韻流轉之間，嚴冬至陽春自然變化的圖景便徐徐展開。

古代文人雅士過冬至節，因自身境遇和心境不同，各有各的感慨：有“思家”的，有“凄涼寂寞”的，有“孤獨無助”的，有“懷才不遇”的，有“遠望人歸”的……最可愛的冬至詩，恐怕要數宋代大文豪蘇軾的《冬至日獨游吉祥寺》，詩云：“井底微陽回未回，蕭蕭寒雨濕枯荄。何人更似蘇夫子，不是花時肯獨來。”冬至時節，井底的暖氣將回未回，大地依然是一片凄冷，寒雨蕭蕭，打濕了地下的枯草根，誰會像蘇軾一樣，在不是花開的時節來吉祥寺游玩呢？正是心胸豁達、能隨遇而安、苦中作樂之人，到哪里哪怕獨自一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歡喜。元代馬臻的《至節即事》可以說是最從容的冬至詩：“天街曉色瑞煙濃，名紙相傳盡賀冬。繡幕家家渾不卷，呼盧笑語自從容。”元代時，冬至之日京城的街道上被焚香的煙氣籠罩，人們拿著名片爭相賀冬。大戶人家的簾幕都敞開著，博彩呀、游戲呀，閑適從容。忙碌了一年，在冬日里稍事歇息，是最大的享受。清代陳忠平的《冬至夜有感值初雪》，可謂是最達觀的冬至詩。詩云：“循環恒有度，陰極復生陽。新雪玲瓏白，寒枝落寞黃。吾懷似流水，天道自汪洋。莫為蹉跎恨，今宵夜最長。”每到歲末，不少人總會發出平平庸庸又虛度了一年的感慨，其實，何不學學詩人，把握當下，才是對時光最好的回報。與其惋惜昨天的光陰，不如珍惜今日的時間。逐夢未來，勇毅前往，更是新時代賦予今天人們的使命和擔當。

“冬至陽生”“冬至大如年”，說不完的冬至事，道不盡的冬至情，讓我們在這冬日已深之際，去呼喚“還會遠嗎”的春天吧！

□張炳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