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莫怪虹無影，如今小雪時。”小雪時節，氣溫越來越低，寒氣越來越重，雨水變為雪，但雪量不大，似有似無，若隱若現，它是報告嚴冬到來的一介信使。冬天豈可無雪？無雪的冬還叫冬嗎？只因為有了雪，冬天才有了韻味，北風才有了氣勢，梅花才有了精神，大地山河才有了機會去展示廣袤遼闊的規模和雄偉壯美的輪廓。雪飛、雪凝、雪融，雪的不同形態，夾雜著人們情感的起伏，將伴隨著整個冬天的腳步，故前人有詩云：“連朝濃霧如鋪絮，已識嚴冬釀雪心。”

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曰：“小雪，十月中，雨下而為寒氣所薄，故凝而為雪。小者，未盛之辭。”小雪一候“虹藏不見”。陰陽相交而有虹，而此時陰盛陽伏，雨水凝而成陰雪，虹自然不見。小雪二候“天氣上升地氣下降”。天空中的陽氣繼續上升，地氣中的陰氣下降更甚，致使天地不通，陰陽不交，萬物失去生機。由于天氣日益寒冷，萬物氣息漂移，生長幾近停止，致小雪三候“閉塞而成冬”。

我國幅員遼闊，南北跨度大，小雪節氣各地會有明顯差異：此時，東北、西北等地可能會出現大雪；家鄉皖北等正處于孟冬時節，不少地方會出現初雪；南方地區多數則是“荷盡已無擎雨蓋，菊殘猶有傲霜枝”，這里，大雪節氣前降雪機會很少，即使下雪，也是紛紛揚揚落地無。但不管怎樣，當雪意初現，最美的冬天開始展露容顏。它的到來，為清冷的冬日平添了幾分情致，也成了歷代文人吟詠托物寓興的對象。

唐代詩人戴叔倫《小雪》詩云：“花雪隨風不厭看，更多還肯失林巒。愁人正在書窗下，一片飛來一片寒。”詩寫得平淡、自然、輕盈。那在風中飛舞的雪花讓人百看不厭，更多的就像蝴蝶一樣消失在山林之中；愁上眉梢的詩人獨坐窗前，望著一片片飛舞的雪花，更覺寒意森森，愁緒陡增。宋代詩人釋善珍則有了另一番情懷，他的《小雪》詩云：“云暗初成霰點微，旋聞蔌蔌灑窗扉。最愁南北犬驚吠，兼恐北風鴻退飛。”雪花飄落，慢條斯理，潔白淡雅，盡數落于窗前，既怕狗的吠叫驚了這份寧靜，又怕北風乍起壞了這份雅致。詩人對小雪初到的喜愛之情溢于言表。歷代文人雅士多喜歡在小雪天吟詩、訪友、飲酒，陸游寫過一首《初冬》：“平生詩句領流光，絕愛初冬萬瓦霜。楓葉欲殘看愈好，梅花未動意先香。”初冬瓦上之霜即將凝成初雪之雪，此時節的凋零之美，正是詩人的心頭之愛。文學巨著《紅樓夢》寫到小雪的雪令人稱奇，薛寶釵的“冷香丸”，需要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，如當年小雪不下雪，只有往后推，可見制作“冷香丸”非鐘鳴鼎食之家實難為之。妙玉的“體己茶”，則需要蟠香寺梅花上的雪一花甕。真乃無與倫比的文學巨匠，初雪的雪經他旖旎般的想象，竟能從他筆下生出奇葩來。

在中國文學的長河中，從詩三百到漢樂府，再到唐詩宋詞，從陶淵明到李白、杜甫、白居易，再到蘇東坡、辛棄疾、鄭板橋……都無不和雪纏綿繾綣，情深意長，到了大雪，他們更有華麗詩章。

小雪節氣與降雪、豐年有著密切的因果關聯。農諺云：“小雪不拔菜，小心大雪蓋”“小雪雪滿天，來年必豐年”“冬天麥蓋三層被，來年枕著饅頭睡”。家鄉俗語也有許多：“小雪小雪，拾把柴火”“到了小雪，沒了農活”“到了小雪節，果樹快剪截”“小雪到了天氣冷，曬曬太陽貓貓冬”……過去家鄉農家人的人生哲學，體現了淳樸、真誠、善良和幽默豁達的內涵。

小雪節氣的習俗各有不同，有腌咸菜、熏臘肉、曬魚干、釀小雪酒等，多與滿足人們的味覺享受有關。“小雪腌菜，大雪腌肉”“冬臘風腌，蓄以御冬。”一些農家開始漚酸菜，腌蘿卜、雪里蕻，制作醬鴨、香腸、臘肉、臘魚，待到春節時正好享用，有的可以吃上一年。在物資匱乏年代，腌菜是一般人家的必備，直到今天它還是鄉土至味，抹不去的鄉愁。

小雪養生有八字箴言：“外御濕冷、內防燥熱”。“外御濕冷”要“多見太陽添衣被”“養精蓄銳好精神”“沐足抗寒防凍瘡”“飲食有節微溫補”；“內防燥熱”則要“少食辛辣消內火”“清火養肝枸菊茶”等。小雪節氣，冬令已成，天地嚴寒只是大自然在為未來萬物勃發積蓄力量，天人合一，順應自然，健康不用求神仙。

朋友，不知您還記不記得自己人生旅途中印象最深的第一場雪嗎？如果記得，那一定是最重要的、美麗的、浪漫的，或許還可能是刻骨銘心的！

□張炳輝